第 4 节 《罗生门》导演思想如何控制调度：单帧分析（二）
2021-3-13|2021-3-13
骏龙
接下来我们看到了女神不仅仅狰狞，而且开始挥刀了，身上的白光也在闪耀。
她挥舞起白色的袍子的时候，白光在不断的闪动，在闪耀，而且她的刀也在闪光，我们确确实实感到她作为一个女性的力量，作为观众是非常震惊的，我们不是被剧本震惊，而是被表演所震惊了。
我们突然看到一个骑在马上原本戴着面纱那么纯洁的一个女人，那么貌似不可触摸的一个女人，突然之间展露出了狰狞的面容，而且挥刀刺了过来，而且刀上和刚才多襄丸是我刀上一样闪着光的，高光运用和之间高光运用是一致的。
但是在接下来黑泽明导演，他作为一个文学性非常强的导演，有很高的复杂性的。假如你在听这节课之前确切的看了这张片子的话，你会发现，一开始多襄丸看到他的脚的时候，那是一个很明显的性的诱惑。
在这场戏里边在围着树，她拿着刀要去刺多襄丸的场景里面，多襄丸一直在笑，他看到了两者之间很悬殊的一个力量对比，不管女人在狰狞，她仍然是一个女人，而且你刺不中我，刺一开始闪着白光，再后来突然开始变得黯淡了，反差开始降低了，整个画面开始变得像调情。
实际上在看多襄丸刚刚开始进入丛林当中的表情的时候，
可以看到多襄丸的脸一开始在明处的转向，多襄丸的脸不仅在暗处，而且他的表情到目前为止是有罪恶感的。
但是当他整个的和女子进行过这种刀刃上交锋之后，当女子开始痛哭的时候，多襄丸就知道他胜了，而时候她的丈夫很痛苦地低下了头。
黑泽明给了她丈夫脸上一个很重的阴影，正面一个额头大顶光，鼻翼下面全都是阴影，包括整个脑袋也都在黑影里，而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高光只在肩膀上，塑造了痛苦形象。
这时候黑泽明又开始体现他的复杂性了。
因为当多襄丸终于干了这件事儿，终于吻上了女人的时候，他的背景上是有一大片亮光的，太阳是照在了整个这两个人的头顶上的。
多襄丸从一开始的犹豫，他在那个黑影下的表情是犹豫的，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发展的，因为当三个人开始对峙的时候，他并没有把握他绳子绑得是否紧，因为这时候我们作为观众是会问的，绳子绑是否紧，以及女人到底会怎么反应，我们都不知道，但是这种最严重的状况已经过去了，在这种刀刃上的交锋上，女人并没有占到上风，女人败了，两个人简直像调情一样的，可能刚开始几道是认真的，但是后来当女人认识到情况不可能逆转以后，接受了状况，这时候整个事情都是发生在朗朗乾坤之下，发生在日光之下的，两者结合的时候是互相心甘情愿的。
然后女人手上的刀最后闪了一次光，仍然是从刀柄一直到刀刃闪了一下光，整个闪过去的。她的手扒上了多襄丸的背，这时候他手上是给了高光的，以及他的手上是有树影，我们之前强调很多次了，树影也是制造出来的。
黑泽明仍然在告诉你，事情是在阴影之下发生的事，明暗交界处发生的，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两者的结合就此已经完成了，到此为止是多襄丸的讲述，这才是第一部分整个四个人讲述当中的第一个人的讲述的结束。
作为观众，我们已经被导演不停的挑拨了很多次了，又是高光又是剑影，又是调情又是调戏，又是面纱摘掉，又是最后服从等等，导演真的给我们挑逗了很多次。
整个剧情非常的简单，故事全看你怎么讲，以及全看你怎么演出，空间是空的，全部都是看这些人物他们之间的演出是如何配合的，场景怎么搭配，光线在这里面起到的一直是一个辅助作用，一个引导作用。
假如整个故事到此为止到此为的发展一直都是特别阴暗的故事，我们还有心情去看吗？我们完全没有心情去看，为什么？因为他太平铺直叙了，但他这种手法实际上和任何恐怖片悬疑片手法都是一样的，无论你去看《异形一》还是《闪灵》，都是这样手法。
作为一个作者导演，他会不断的给你暗示各种各样的暗示，不断地操纵你的情绪，用声音，用画面的高光，用各种各样的细小的细节来操纵你的感官，让你爹跌宕起伏很多次才终于告诉你这事儿有了一个结果。
接下来一幕我们看到是多襄丸在审讯过程当中哈哈大笑，他非常得意，在他自己的讲述当中，完全征服了女人的。这是多襄丸的说法，到时候我们才明白，原来如此。原来之前那些法是你一个人的法。
所以到此为止，大家可以看到导演在调度整个剧情发展的时候用了多少的心思，他不是简单地让一个人在这坐下来，开始说，演完了就完了，完全不是这样的。因为芥川龙之介的原著是很简单短篇小说，罗生门是一个家将，一个失去了主人的家将，心里边一会善，一会恶，他恶得要死，打定主意要去做强盗，但是当他进入到一个屋子里面，发现有火光，他发现一个老婆婆在拔死人的头发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正义感爆发了。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正义感爆发了，他很憎恨面前恶的人，到他审问老婆婆，问他的干吗？这老婆我回答，他我再把死尸的头发做假发。武士心里边的恶又起来了，他你既然把死的头发是应该的，你为了活下去，那么我把你的衣，那么我拨你的衣服也是应该的。他就把老婆婆的衣服扒了下来，消失在了黑夜当中。故事最后的结局仅仅是老婆婆向门外看去，外面一片黑夜笼罩。
原著与改编的区别，也是我们接下来会提到的，实际上原著当中，文学是可以有大量心理描写的，但是摄影，重点来了，摄影乃至于电影都是只能拍外在的。导演需要有一双上帝之眼一样的眼睛来给你编排，整出戏出来。那么在之前整个剧情发展到这里之前，黑泽明完整的给你编排的这么一个剧场。
整个剧情到这里开始又继续往下复杂下去了，因为一个高潮结束了，整个事件结束了，我们之前所有的谜团都已经告一段落了。那双手是谁的？我们现在知道了黑暗里边隐藏的危险是谁，我们现在知道了，我们现在以为自己知道了，其实还不知道，以为自己知道了，女人是谁我们知道了，女人脱掉了神性转变为人的过程，我们看到了，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就感觉我们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了。
在多襄丸接下来的讲述当中，就又开始给了我们一个新的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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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女人不仅恢复了一个人的面貌，而且他的面目居然又开始圣洁起来了，他失去了那个高光，他失去了那个帽子给他的高光，她不在神圣，但他仍然是一个柔美的女人，这一点是黑泽明想给我们强调的，即便是一个人，但是个柔美的女人，她是一个弱者，既然是一个弱者，应该得到保护。
那么接下来多襄丸的选择也就合情合理，他在女人的哀求之下，决定需要杀死那个男人，我们就又明白了一点点，原来是样子！
而且大家要记住这一点，在剧情当中，在多襄丸的讲述当中，女人是一个被占有的对象，女人不是一个具有自己主动选择权的对象，他把所有责任都归纳在了自己的身上，首先是他挑起的，首先他挑起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因为有多么深的罪恶，而是因为一阵风。这是他之前台词里边的，因为一阵风吹了过来，所以我想占有女人。那么在多襄丸的讲述当中，大家都是没有错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罪，包括多襄丸自己，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他在阴影下的时候他的表情是犹豫的表情，也是在多襄丸的讲述当中的。
现在给出的女人的表情是一副失落的表情，一个背叛过之后内疚的表情，背后是深沉的，多襄丸的背影正在朝前走去，正在走向她的丈夫，而且要跟她的丈夫光明正大的决一死战！一直到多襄丸，在男人面前拔出剑来，这一刻女人在前景整个高光打在的脸上都是仍然是一副让人感到她虽然已经不再是神，但他是一个柔弱的女人的这么一个状态，肤色非常美，头发非常黑，身上没有特别重的阴影。
最重的阴影在多襄丸身上，你的眼睛必须同时看着前景和后景，你会感觉非常累，画面上你看你是看不完的，你必须往前看一眼，看看女人的表情，再往后看一眼，看一下多襄丸的动作，黑泽明在调度画面的时很重点的一个习惯，安排舞台空间是有拓展的，他的舞台空间是复杂的，不是单一的。
而且在多襄丸之后的讲述过程当中，他是堂堂正正的递了刀给武士的，不是简单的过去一刀捅死他，没有他在读者文的讲述当中他是堂堂正正的，而且导演在给光的时候也是给了武士正面光的，当武士拿到刀挣脱了绳索以后，直接起来一刀，在他们打斗过程当中刀的影子以及刀闪的光在不停地出现。
而且在多襄丸叙述里边，男人是和他一样有一个相同等的男子气概的，男人都会这样的，男人都会表现和把自己的对手描绘的和自己一样的勇猛，为了强调这种勇猛，他还在不仅有刀光，而且他眼睛的白一定要注意！眼睛的白和牙齿的白都做了特意的强调，呲着牙瞪着眼睛道上闪着光，是一个野性非常足的人，但导演并没有把他描述成一个坏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把他描绘成一个坏人，而是一个喜欢调戏别人以及凶狠的人！
黑泽明的这场动作戏拍得非常精彩。
多襄丸在他自己的叙述当中，也在导演的调度之下，显示出了异常凶狠非常凶猛，他瞪着眼睛呲着牙，牙白和眼睛白都得到了极大地强调，而且黑泽明专门给他脸上打了一个大光，光是特意打上去的，还给他身上很重的黑，在镜头跟随人物旋转的时候，身后树林的黑以及人物身上表情以及身后树影的黑，以及他低下头以后，整个脸上的黑全都在强调多襄丸的勇猛和凶狠！
他脸上那种毫不掩饰那种得意的笑，开朗的笑，像是一个凶狠的顽童。
而且在下一帧里边，导演给他半边脸上光，半边脸上黑，把他的眼珠子打白了一点点，之前黑泽明对眼白的强调不是白来的，不是偶然。他给了多襄丸一个眼珠白，在映衬着他黑色的目光盯视着这些树林里边躺下的武士，武士已经躺倒了，这时多襄丸在考虑，我已经得手了，现在我要怎么做？这种得意忘形的凶狠在他脸上全部表现了出来，在哪里在眼白上。
但即便如此，即便这么凶狠的一个人，他在杀武士的时候是怎么杀的呢？
他并没有亲手用刀解决他，他把剑扔在了人身上，投掷在了他身上，贯穿了这个人，我们作为观众甚至都没有看到人死到，我们猜测他死了，我们没有看到他死了，就是说黑泽明在这里面故意减轻了多襄丸身上的这种杀人的成分。
在多襄丸自己的叙述里面，他也没有把自己叙述成一个恶人，因为他手上没有握着那把刀，他是把刀投掷出去贯穿的人的贯穿了武士的，他并没有亲手杀死武士，假如武士躲了过去，假如武士翻滚了一下躲过了这一刀，也许他们俩又不在打了，而且多襄丸在之前在一开始审讯的时候的很清楚，我本来不想杀那个人，但是多襄丸仍然把人杀掉了，而且杀掉之后他最后一个表情是非常狰狞的一个表情，狰狞并不是代表他的恶，所以我觉得片子很多人人性恶之类的，我觉得要扯淡。
并不是在人是多么极大恶极的一个一个人，他是很兴奋的，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或者打死了一只老鼠一样，这种毫不加掩饰的这种兴奋。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折磨死一只蜻蜓，要打死一只老鼠，我们也都不会有特别多的心理负担的，一个人的原初状态。黑泽明在描写这三个人的时候，都是在描写这三个人作为人的一个原初状态，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善恶道德标准在这部片子在世界面前是毫无力量的
所以这部片子他并不是简单的去传达什么人性善恶什么人生没有希望等等，这部片子是高度复杂的，道德观没有那么简单，不像很多影评写的那样，黑泽民对人性的失望等等，没有。片子没有那么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这部片子在国外是肯定会获奖的，因为他这里面表达的这种高度人原初的状态，实际上耶稣要拯救的这种状态。实际上是一个非常西化的一个故事。
在圣经里边有这么一段的是，如果敌人打你的左脸，你要把右脸伸过去，但是他是有下一段的，如果有人要夺你的财产，你要把你剩下都给他，或者你要给他更多。原本耶稣强调的是一种过量给予的一种消极反抗精神。你要的越多，我给你就越多，我给到你吃不下，一直到你认识到这件事情多可笑为止。
但是在实际生活当中我们没有那么多资源，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生存条件限制，而且每一个人都是自我中心的，那么一个人的原初状态，也是耶稣要来拯救的一个状态，但是我并不信教，但只是时候我们讲的是宗教的哲学上的意义，所以罗生门为什么会在西方国家受到那么大的欢迎，就跟他这种人等待拯救，等待解决他的困苦和矛盾的这种状态和西方悲剧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
在古希腊悲剧里边就有这样的戏，人都是因为自己的缺陷，因为命运的这种缠斗而导致了悲剧的产生。希腊人是如何解决这种悲剧的，希腊人解决这种悲剧的时候，往往会用一个巨大的有神的象征着神灵出场的这么一个装置，从天而降一个神灵，施展神力把人之间的矛盾给解决掉了。
但是我们回到这样一部现实主义的片子边来，就经过 2000 年我们回到这么一部现实主义的片子，我们发现没有解决掉人性的问题，命运斗争的问题解决不了。
接下来我会一边通过分析文学作品，一边来讲黑泽明这部作品，这为什么电影是一个综合的艺术，他既是文学也是戏剧，也是演出，也是各种光线，各种绘画，也是音乐，所以他是一个很完整的一个合体，这为什么电影是一个很严肃的艺术的原因，但是现在我们现在很少很少能够看到这样的艺术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