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从绘画开始：艺术家对画面语言的调动
2021-3-13|2021-3-13
骏龙
之前讲到了黑泽明在对于这种黑灰的用法上有他自己很着重的一些用法，比如灰和黑是用来预示危险的，深灰和黑是预示危险的，黑是很沉重的阴影，黑是不可知的东西，深灰他是用来铺垫黑的，以及高光白的亮度是为了强调一个视觉上的刺激，在片子里边黑泽明把这种视觉上的刺激给了女主角。
从整个绘画上来看，从中世纪的宗教化，没有透视法到有透视法，到人们可以操纵空间，到可以操纵色彩，再到用色彩来突出主观感受，实际上是一个很明显的脉络的。在脉络中有这么一些痕迹。
现在介绍的跟黑泽明没有什么关系，格列柯是一个希腊人，1541 年生于希腊的克里特岛，一个画家，也是一个雕塑家，他在 36 岁的时候搬到了西班牙去居住，相当特殊的中世纪画家。
这幅画是西班牙的大审判官，宗教裁判庭在整个欧洲中世纪期期间，是一个势力非常大的一个宗教，是探索了我们现在所熟知的，比如这种狩猎女巫的运动等等，其实都是在宗教审判所他们带领下开始的。
为什么要介绍格列柯？因为他非常的善于运用色彩间的动态。
这张图的大图，明显看到，首先人戴了一个黑圈的眼镜，他的色彩是非常的重的，黑色是非常重的，但是他身上有五彩斑斓的红，可以看到在格列柯的运用当中，红色备用出了很多的色彩，首先红色出现了一种叫可以是洋红，洋红又在反光，又出现了白，洋红在这种深处的地方就变成了黑，这明什么？实际上这位大审判官他所穿的衣服的材质，是相当的光滑，又很厚重，而且他的反光率相当的特别，洋红在反射出来一种五彩斑斓的红，那么这种五彩斑斓的红他是怎样塑造出立体感的？
你看大裁判官左手下面这道阴影，这一道阴影很深很重，他直接给出了一道褶皱，在褶皱旁边是一道白一道高光白，但高光白其实又是红色的，他其实是一个淡红，格列柯把一个红色呀从色相上来他既有偏移，又有一个浓淡之分，这种浓淡之分经过调和之后形成了高光红，低光红，阴影当中的红，深红，种种的红，这种红的用法其实和我们用黑的用法其实是一样的。所以如果下一次哪位设计师朋友，如果你有客户要求说我要一个五彩斑斓的红，红就在这里，五彩斑斓就在这里。
为什么我们会感到红是五彩斑斓的？因为画家强调出了衣物质感，衣物本身的反光材质感，这一点是比较重要的，因为这些红其实都是褶皱，都是在反应不同的光照程度，我们也都有过这种感觉，比如白色的衣服，一件白色衣服在太阳底下那是纯白色，但是在室内他可能灰色，在有光照的情况下，比较暗一点的光照情况下，灰可能更深了一点，但是假如衣服的白又不仅仅是白，他其中加两淡黄色的话，那么在大白天下在情天化日下打出来的可能仅仅是一点一点的蛋白，但是到了室内他可能就会变成一个黄掉很重的颜色。
实际上当我们人类用我们的语言来组织和描述的时候，我们常常会说白灰黑红黄蓝，但是这些颜色其实在我们的眼中从来都不准。我们作为人类其实在分析色彩的时候是有先天的限制的，我们的视觉锥体只有只能接受三色，红黄蓝，而且每个人的椎体的数亮还不一样，比如你看到红可能多一点，我看来很多一点。那么我们看同一个色，比如色在红蓝交界之处是红蓝混合，我们由于看到的配比不一样，视觉细胞当中的数亮不一样，导致我们看到的光子波长的配比不一样，我们看到的色彩可能就不一样，也其实色彩全部都是主观的！
画家和艺术家他们做到了很重要的一点以假乱真，一定要记住，这仅仅是一幅画，这不是真的，以及黑泽明的那部电影是一部戏，也不是真的。他为什么让你感觉到真实？因为他和你的感受对应上了。
我们都有过这种体验，你穿绸缎的衣服，意思反光率非常的高，假如他是红色的话，在太阳下他有时候会反出白来的，是会反出白来的，但假如在暗光下的话，可能就会变成淡红，再暗一点的话可能就会又变成深红。
其实色彩永远都是动态的。我们作为专业的作者，不管是作为画家也好，还是电影作者也好，还是摄影作者也好，一定要注意：
第一、你所看到的东西第一、并不真实。
第二、如果你要突出某一种材质的话，你必须要仔细的分析这种材质在哪一种光照下能够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比如格列柯在这幅画里边就很好地体现了高光照在了洋红色的袍子上，袍子在不断反光，但是他有大亮褶皱，他再拖在地上，这些褶皱形成了阴影，这些阴影把整个立面塑造出来了。
所以对于人的知觉地调动其实是一个艺术家的基本功。
他并不是什么魔法，他是对材质的细致观察，对于光照规律和材质之间这种色彩变化，素描关系变化，影子的变化，立体空间的变化等等一系列变化的这种不断的抓取，以及再创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绘画是再创造，摄影是再创造，电影是再创造，文学是再创造，没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绝对真实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下给大家看一个很关键的转化，把列柯这幅绘画转成黑白。
在这幅绘画里面，我们非常明显的看到了一个光源的走向，衣物的褶皱以整个立体感的形成，光源首先是从外部打过来的，打亮了主教的额头，他的脸和手，打亮了衣服的整个受光面，他的左袖子和右袖子的胸前以及前襟，这些部分基本上都是受光面，这些受光面上整个色稍微浅一点点。
但是在凡是褶皱以及出现要塑造立体空间的这一部分，格列柯毫不留情地给了大亮的重黑，左手下面那道中黑，以及衣服角落上这些重黑以及整个衣服下摆上的这些重灰，这些重黑的作用，第一、用他们的质量来压住画面。第二、他们的灰度这种重度本身就反映了材料本身的厚度，反映了他的反光率，同时也在反映光照的走向。
所以这就为什么我们看到这幅画会觉得特别栩栩如生，因为这幅画他给出了一个很完整的一个光照走向，光照打在额头上打在身上，光照没有照到的地方，那些红色的衣物他们不再反光或者反光稍微少了一点，转而成为一种深灰，这些深灰因为他们间的褶皱关系，不断的这在折射光线，有一些小小的褶皱，又因为褶皱关系又存在了深灰重黑更重点的黑，阴影面积等等形成了这样一些东西。
所以当我们看画的时候，大家都被这些斑斓的色彩给迷惑了，这些斑斓的色彩，他们其实真的不是我们把色彩画得非常好看，或者调得非常好看，不是这样。
这是初学绘画者乃至于很多艺术生很容易犯的一个毛病，他在平面上画的非常漂亮，在平面上把灰打得非常好看，你一看你觉得灰，这灰的很漂亮，或这灰好像走势很好或者是反差很大或者很粗暴等等，让你看的画很有风格，但实际上实际上是错误的。
为什么错误？艺术上是讲究正确和错误之分的，艺术上是讲究高和低之分的。
我们之前争议一个问题，艺术是否有高低之分，是否有对错之分？
我的回答是，当你处在一个特别初级的阶段的时，刚刚学画的时候，或者学画大概不到三年，大概时候也不是专业的画家的时候，你画画出错是非常正常的。为什么？你看格格列柯这幅画，他整个的这些色彩包括这明暗关系，包括色彩渐变关系都不是乱画的，他这些色彩都在反映光照，都在反映材质，不仅在反映光照材质，而且还有了重量感，有了体积感，而且还有了整个空间感，他这些东西都是一气呵成的，没有哪一点是在技术上有硬伤的。
所谓技术上有硬伤是某一笔画错了，比如在肩膀上，我们明显看到左肩上有一块亮斑，假如我们把这块亮去掉的话，把他画暗一点的话，整个立体感一下就没有了。
那这时候艺术是不是有对错？
当然是有对错之分了，因为这时候看的是你对光照是否熟悉，对于这种基本的东西是否熟悉，很重要的一点也是什么？我们还回到黑泽明来讲，运用黑白灰关系，运用情感对比力量关系，来表达艺术家对于画面主题的思考，对于画面主题的感受，不是黑泽明的特权，是艺术家应该具有的一个功力。
在格列柯所画的这一副西班牙审判所的大审判长身上，我们看到了极度的威严，因为西班牙的宗教审判所在整个中世纪里边，他们的势力范围是一直覆盖到法国，覆盖到意大利的。他们是整个欧洲大陆的统治者。这为什么欧洲人他们的中世纪是黑暗世纪，因为宗教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他科学是异端，那就要把科学烧掉，他谁是女巫就要把女巫烧掉，这个时间段是非常非常长的，
所以我们到今天都可以看到画中的人物，我们重新回到一个色彩上来看，身穿的红色是非常华贵的华贵，以及这种质量这种威严，这种略微带有的反光，这种表情上的这种严肃以及胡子的黑和眼睛的黑都在表明人的权势，他在右臂上稍微也有点阴影，为什么右边上要有点阴影，你想他左手下边有一段阴影，右手上端如果没有这段阴影的话，整个画面就往一边偏了。
所以绘画其实也都是在通过重量感来平衡来压制画面，通过压制通过这些黑灰的比例，通过这种明暗关系对比，来镇住了画面，镇住这画面的同时让我们感到了袍子的重量感以及袍子的重量感，以及背后所代表这种威严感。
总结一下，首先用色彩、对比和明暗关系来绘制出整个空间，来绘制出整个重量感、质量感，并且直接触及到你的情感，这手段不是黑泽明独创的，也不是他独家的，是一个艺术家的素质，而且素质最早可以我们可以看到，比如格列柯，是很好的一个代表，他的绘画是在中世纪当中比较突出的一个人，所以我们拿他出来举例子。当我们把他转成黑白来看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样的这种黑白灰的这种重量感对比感，其实是一样的。
那么我们在接下来看这幅升天的耶稣。
耶稣的身上的这种色相、饱和度和材质是非常突出的。在耶稣身上出现了三大处阴影，一处是袍子正中间，一处是右手，下一处是左手下。
这三处阴影把整个耶稣立体感勾出来了，因为什么？
因为他阴影之上有一个小小的光点，你们把大图点开看，上面有个小小的光点，光点就在左胸处，他的手是最白的。
在他的袍子上也有一个光点，他身上大概有五六处这样的光点。
光点在于是什么？光点，他预示着有一道光打在耶稣身上。你再看他旁边的人，他是旁边的人身上有这样的高光吗？有，但是在非常侧面的地方，那个侧面极尽于画面的边角只在肩胛上，他亮光是为了衬托耶稣身上的光。
我们把话从色彩关系再转变成素描关系来看。
会发现耶稣身上这两大道阴影是什么？是他瘦骨嶙峋的腿，他的腿在袍子下的立体感。
一旦我们把他转成素描关系，就可以看到耶稣是一个深灰色的人物，配了一个白色的手和白色的脸，他被什么包围了？他被黑包围了。
他背后黑压压的人头，看他右边是一大片阴影，还有个黑色的人左边稍微亮了一点，是一个有铠甲的人铠甲还有亮光，但铠甲刚才了是为了映衬耶稣身上的光的。
这是 16 世纪中期的作品，早了黑泽明 500 年，至少在那时候，大家就已经知道黑的重量了，大家就已经知道黑代表着危险，代表着重量，代表着这种未知，代表着种种的带有质量，带有负面的一个感受！
不要把黑放在一个画面高的位置上，不要把黑放在画面的顶端。
为什么？黑是重量和质量，把他放在头顶上是泰山压顶，但是格列科的这幅画恰恰把黑放在头顶上，为什么？因为他要映衬耶稣，他要映衬耶稣脸所受的光照之亮，与他周围的黑形成鲜明的对照，亮光只打到了耶稣的脸上，那一道光是照射到了他身上，顺便波及了他旁边的人，但是对他身后那些涌过来的无名的人都没有照顾到，甚至于他左手边的那个人整个都埋埋没在了黑暗当中。
那这时对比也就出来了，耶稣作为神之子他看到了光，他受到了这种光的眷顾，但他身后的人都被黑暗所笼罩，画家的意图就一下出来了。用色彩对比用光照对比，用阴影对比这些手段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这种手法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
这格列柯所画的托雷多，是一副乡村景象，可以看到这种光从天上漫下来，一直炸裂到整个下面的教堂，山川河流，他们都笼罩在了一幅猛烈的画面之下，但是猛烈当中就有清脆，他是很有生机的一个猛烈。有机会去美国的话，就一定要去看一看大都会博物馆或者是 MOMA。这几幅画都是大画，他基本上的面积应该是两个索尼的 50 寸电视机这么大。如果有机会去看原作的话，看到那个红衣的大审判官的衣服的话，你会非常震惊的，他的细节度真的太高了。
一定要记得这一点，这些作品看上去其实是非常现代的。格列柯一直被评为是一个超越时代的画家，他的作品是具有相当的这种现代画家才能掌握的技术的。
那么后世在绘画上又有多少发展？我们接着来看一下。
这幅画也要点开大图看一下，因为他里边暗部有大亮的细节，在女人旁边是有一条蟒蛇的。这幅画是斯塔克（Franz Stuck）的一个成名作，1893 年画。假如黑泽明和格列柯他们在这种对比图上都相对比较强烈的话，斯塔克的作品上对比度仍然非常强烈，但是你会发现他在暗部当中隐藏了大亮的东西。
之前我一直在强调情感色彩重量感这些东西在黑白上的一些运用，在强调黑是重量感，黑是未知是危险，那么在斯塔克上他把黑色又做到了往下一步的又一个机制，在黑中继续增加影调。
在斯塔克的作品当中不仅感受到了强烈的对比，而且感受到了黑中的隐隐出现的更加危险的东西，是什么？是一条蟒蛇，这条蟒蛇身上反射出来了一道白光，但只有这一道白光，这一道白光大概也那么一点点宽。这幅画要求你一定要睁大眼睛，甚至于把你的屏幕亮度亮度调到特别高，才能看到在女人右肩头是有一个蟒蛇头的，你必须要非常睁大你的双眼才能看的清楚，在黑中隐藏着这么多的危险。
在白黑之间的对比以及有几种用法了，一是高反差的用法让人感到比较暴躁一点，二是低反差用法让人感到比较温柔。
但是在斯塔克这他又发现了黑中的极限，黑中的影调极限、色彩极限、素描关系极限。他发现了，而且他利用了，制造出来一种在黑中潜伏的危险，危险几乎不可见，但是又隐约可见，你仔细去看还可以看见的这么一个结果。
当斯塔克在用黑度的极限值的时候，他非常的清楚，黑不仅是重量黑，不仅是危险，而且黑中还可以潜藏更加危险的东西。
这样的话，你一眼看不完什么。我们眼睛在看暗部的时候，瞳孔会不由自主地张大，这是人的生理本能反应，当我们在转头突然看到亮部的时候，感觉到非常刺眼。这幅画逼得你一定要仔细的去看这只蛇，探究他到底是什么，探究那个暗处的危险到底是什么，但这时候你突然又被旁边亮光所吸引，那是一个女性的酮体，这道亮光之上又是他的脸部，又隐藏了黑暗当中，你感到的是极度的危险当中的诱惑。
假如在黑中没有这种潜在的延绵不绝的黑灰变化的话，他的肉体上的这种闪光实际上是并不耀眼的。一旦我们把他转成素色关系来看，可以看到女性身上的高光其实真的不高，他是一个很绵，相对来比较暗淡的灰，但这个灰，在整体的黑的质量和黑的延绵不绝下衬托成了一个高光。
其实我只想讲一点，情感是对比出来的。
包括你们在用光的时候，你们都是摄影爱好者或者专业摄影师或者摄影家，或者是电影导演等等，我们在讲课的时候讲什么？
情感是对比出来的，色彩是对比出来的，危险是跟温柔对比出来的，温柔是跟暴躁对比出来的，阴晴不定是跟稳定对比出来的，等等。种种的这种对比构成的感情色彩才是艺术家的艺术的关键。
作为人类我们都有感官系统，感官系统包括了视觉触觉嗅觉，我们可以感知温度，感知力量，我们可以感知很多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在我们的大脑当中是有一个信号传递的，但是人是一个自我中心的动物，自我中心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们只能感觉到我所感受到的这些东西，我并不知道这东西别人感受起来什么样子。所以我无法探测到一个绝对值的存在。当我无法确定一个绝对值存在的时候，五感会出错。人的知觉系统是会出错的。你看到斯塔克的这幅画，感受到极度的危险当中高光极其的耀眼，为什么？因为你看黑当中不断地延绵的灰，你看习惯了，你在寻找里面内在的这些细节，当你突然转道去看亮感时候，你会觉得亮真高。
但是实际上那个白并不高。假如你把手突然伸到一个 50 度的温水当中，你会觉得非常烫，但是过一会儿你就习惯了，这叫阈值，过了阈值之后，你的敏感度会逐渐的下降。
为什么说，用色不要用高强度的对比色，尤其强烈的对比度，这些东西非常累人，你要看斯塔克他做了大亮的暗部，做了一个不那么高的高光，就让你感到哇高光好高。
这些实际上都是对于人的知觉体验系统的操纵，今天课的主题是直觉影像调度，一开始我们讲的是知觉原理，这是个大致的非常粗略的原理，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因为到现在目前为止认知科学还没有发展到，我们可以把联觉探究出来为什么的这种境地，联觉是色彩有温度，声音有色等等，他只是一些现象。
艺术家是什么？
艺术家其实什么也不是，只是知道了这些现象，把这些现象总结了一下，总结了之后用这些现象来操纵你。这时候绘画走向了下一个源流。